〈顏淵3〉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已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接下來的三章都是司馬牛的問題。這一段《史記》〈仲尼弟子列傳90〉多了「牛多言而躁」(愛說話而且很急躁)的前提,比本章有更清楚的脈絡。
司馬牛向孔子請教「仁」的問題。孔子回答說:「仁者說話﹝很謹慎﹞像是有所難言的樣子。」司馬牛再問說:「說話像是有所難言的樣子,就算是仁者了嗎?」孔子說:「﹝仁道﹞做起來很難,說話能不像是有口難言的樣子嗎?」
「司馬牛」又作「司馬耕」(《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30〉和《史記》〈仲尼弟子列傳90〉)或「司馬犁」,名字都和耕作有關。他是宋國人,字子牛,孔子弟子,是司馬桓魋的弟弟。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30〉說:「牛為性躁,好言語」,所以孔子在這裡要特別提醒他要少言語。
「訒」一般解釋成「難」。《說文解字》〈言部1579〉說:「訒、頓也」。皇侃的解釋是:「古者言之不出,恐行之不逮,故仁者必不易出言,故云其言也訒。」朱子繼承鄭玄的「不忍言」的說法,多加了個「忍」的解釋:「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發,蓋其德之一端也。」戴望認為「訒、頓也。訥於言者,其辭必頓。」我想,「訒」也許是「非禮勿言」,或者「說話能說到重點而不廢話」才是,就像孔子誇獎閔子騫「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先進14〉)。
孔子也強調過「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里仁22〉),「古者」就是這裡的「仁者」。此外,孔子也說過:「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里仁24〉),「訥言」應該也就是這章所說的「其言也訒」。平常和跟孔子唱反調的老子,也說過「大辯若訥」(《道德經45》)。
孔子在這裡強調仁者「謹言慎行」,和前面教誨顏淵的「克己復禮為仁」,以及教誨仲弓的「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應該都是一貫的道理。
我們現在的學校好像缺乏這樣的日常生活應對進退的語言教育。服務業的職場上比較重視,但又好像流於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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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顏淵4〉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已乎?」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顏淵5〉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30〉司馬耕,宋人,字子牛。牛為性躁,好言語,見兄桓魋行惡,牛常憂之。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90〉司馬耕字子牛。牛多言而躁。問仁於孔子,孔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可謂之仁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讱乎!」
《說文解字》〈言部1579〉訒:頓也。从言刃聲。《論語》曰:「其言也訒。」
〈先進14〉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里仁22〉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里仁24〉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道德經45》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