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18〉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這章沒有「子曰」兩字,有的版本說是漏了寫。有的版本把此章和下一章合起來當成一章,作為孔子對六位弟子的評論。我們不擅自增字,所以還是兩章分開看。甚至都不能斷言說這是孔子的評論。
子羔這個人愚直、曾參這個人魯頓、子張這個人注重表面功夫,子路這個人剛猛失禮。
這四個人中,子羔是比較陌生的。他姓高名柴,字子羔﹝或作「高」或「皋」﹞,齊國人,少孔子三十歲﹝或說四十歲﹞,和顏淵同歲。比起子路小廿一歲,卻比曾參和子張都大十幾歲。他身高不高,長相兇狠,可是很孝順。後來子路讓他去當費這個地方的主管,孔子認為子羔沒學過就這樣上任不妥,所以罵子路是「賊夫人之子」(〈先進25〉)。有記載說他在衛國當官時,曾經執法將一個犯人的腳給砍了。後來衛國內亂,他要逃走,正好碰上這個斷腳的人守城門,他原以為這人會報仇而為難他,沒想到那人卻幫他逃過追捕。他就問這人為何不趁此報復,那人回答說,當日是自己犯錯才被砍斷腳,子羔的作法是公正的。孔子還因此誇獎他是「當官的好榜樣」。(《說苑》〈至公22〉)也許是在同一場亂事,子路丟了性命,而子羔卻逃出來給孔子通風報信。此外,《孔子家語》〈廟制1~2〉也記載著他替衛將軍文子請教孔子家廟的事情。這些都和「愚」好像一點關係也沒有。
何晏說「愚」是「愚直之愚」。王弼說「愚、好仁過也」,就是當好人當過頭了。朱子說「愚者、知(智)不足而厚有餘」。
「參」是曾子。「魯」、孔安國、皇侃和朱子都解釋成「鈍也」,就是「遲頓」。王弼解釋是「質勝文也」。恐怕是長期被父親家暴的後遺症!
「師」是子張,也就是顓孫師。「辟」的解釋比較分歧:馬融解釋「子張才過人,失在邪僻文過」。皇侃和邢昺也這麼跟著講。朱子解作「便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簡單說,就是表裡不一。黃式三說是「偏也,以其志過高,而流於一偏也」。
「由」是子路。「喭」的解釋最費解:鄭玄解釋說「子路之行失於畔喭」;王弼解作「剛猛」;朱子解作「粗俗」。黃懷信認為是「傳言」,「言其受業如同傳言,不用心」。
劉寶楠將四種特性作了一番整理:他認為子羔的「愚」和曾參的「魯」偏向「狷」的一端,而子張的「辟」和子路的「喭」偏向「狂」的一端。
一個字就要論斷一個人,當然很難全面,只能抓最重要的一方面來說。在缺乏堅實可靠的證據之下,讀者實在不必太過在意,聽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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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14〉高柴,齊人,高氏之別族,字子羔。少孔子四十歲,長不過六尺,狀貌甚惡,為人篤孝而有法正。少居魯,見知名於孔子之門,仕為武城宰。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84~85〉高柴字子羔。少孔子三十歲。子羔長不盈五尺,受業孔子,孔子以為愚。
〈先進25〉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說苑》〈至公22〉子羔為衛政,刖人之足。衛之君臣亂,子羔走郭門,郭門閉,刖者守門,曰:「於彼有缺!」子羔曰:「君子不踰。」曰:「於彼有竇。」子羔曰:「君子不遂。」曰:「於此有室。」子羔入,追者罷。子羔將去,謂刖者曰:「吾不能虧損主之法令而親刖子之足,吾在難中,此乃子之報怨時也,何故逃我?」刖者曰:「斷足固我罪也,無可奈何。君之治臣也,傾側法令,先後臣以法,欲臣之免於法也,臣知之。獄決罪定,臨當論刑,君愀然不樂,見於顏色,臣又知之。君豈私臣哉?天生仁人之心,其固然也。此臣之所以脫君也。」孔子聞之,曰:「善為吏者樹德,不善為吏者樹怨。公行之也,其子羔之謂歟?」
《孔子家語》〈子貢問21〉子路與子羔仕於衛,衛有蒯聵之難。孔子在魯,聞之,曰:「柴也其來,由也死矣。」既而衛使至,曰:「子路死焉。」夫子哭之於中庭。有人弔者,而夫子拜之。已哭,進使者而問故。使者曰:「醢之矣。」遂令左右皆覆醢,曰:「吾何忍食此!」
《孔子家語》〈廟制1〉衛將軍文子將立先君之廟於其家,使子羔訪於孔子。子曰:「公廟設於私家,非古禮之所及,吾弗知。」子羔曰:「敢問尊卑上下立廟之制,可得而聞乎?」孔子曰:「天下有王,分地建國,設祖宗,乃為親踈貴賤多少之數。是故天子立七廟,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太祖近廟,皆月祭之,遠廟為祧,有二祧焉,享嘗乃止。諸侯立五廟,二昭二穆,與太祖之廟而五,祖考廟,享嘗乃止。大夫立三廟,一昭一穆,與太祖之廟而三,享嘗乃止。士立一廟,曰考廟,王考無廟,合而享嘗乃止。庶人無廟,四時祭於寢。此自有虞以至于周之所不變也。凡四代帝王之所謂郊者,皆以配天;其所謂禘者,皆五年大祭之所及也。應為太祖者,則其廟不毀;不及太祖,雖在禘郊,其廟則毀矣。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諸見祖宗者,其廟皆不毀。」
《孔子家語》〈廟制2〉子羔問曰:「祭典云:『虞氏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祖契而宗湯;周人祖文王而宗武王。』此四祖四宗,或乃異代,或其考祖之有功德,其廟可也。若有虞宗堯,夏祖顓頊,皆異代之有功德者也。亦可以存其廟乎?」孔子曰:「善,如汝所問也。如殷周之祖宗,其廟可以不毀。其他祖宗者,功德不殊,雖在殊代,亦可以無疑矣。《詩》云:『蔽茀甘棠,勿翦勿伐。』邵伯所憩,周人之於邵公也,愛其人,猶敬其所舍之樹。況祖宗其功德而可以不尊奉其廟焉?」
《史記》〈衛康叔世家36〉仲由將入,遇子羔將出,曰:「門已閉矣。」子路曰:「吾姑至矣。」子羔曰:「不及,莫踐其難。」子路曰:「食焉不辟其難。」子羔遂出。子路入,及門,公孫敢闔門,曰:「毋入為也!」子路曰:「是公孫也?求利而逃其難。由不然,利其祿,必救其患。」有使者出,子路乃得入。曰:「太子焉用孔悝?雖殺之,必或繼之。」且曰:「太子無勇。若燔臺,必舍孔叔。」太子聞之,懼,下石乞、盂黶敵子路,以戈擊之,割纓。子路曰:「君子死,冠不免。」結纓而死。孔子聞衛亂,曰:「嗟乎!柴也其來乎?由也其死矣。」孔悝竟立太子蒯聵,是為莊公。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39〉初,衛靈公有寵姬曰南子。靈公太子蕢聵得過南子,懼誅出奔。及靈公卒而夫人欲立公子郢。郢不肯,曰:「亡人太子之子輒在。」於是衛立輒為君,是為出公。出公立十二年,其父蕢聵居外,不得入。子路為衛大夫孔悝之邑宰。蕢聵乃與孔悝作亂,謀入孔悝家,遂與其徒襲攻出公。出公奔魯,而蕢聵入立,是為莊公。方孔悝作亂,子路在外,聞之而馳往。遇子羔出衛城門,謂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門已閉,子可還矣,毋空受其禍。」子路曰:「食其食者不避其難。」子羔卒去。有使者入城,城門開,子路隨而入。造蕢聵,蕢聵與孔悝登臺。子路曰:「君焉用孔悝?請得而殺之。」蕢聵弗聽。於是子路欲燔臺,蕢聵懼,乃下石乞、壺黶攻子路,擊斷子路之纓。子路曰:「君子死而冠不免。」遂結纓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