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25〉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這章是孔子譴責子路讓沒有學過政事的子羔為費宰。子路聽完孔子的教訓之後,還狡辯,就因此被孔子連罵了兩次。
子路讓﹝年輕未學過政事的﹞子羔當「費」這個地方的「宰」。孔子﹝知道以後罵子路﹞說:「你這是糟蹋別人家的孩子!」子路﹝聽了很不服氣地﹞說:「﹝當了宰要﹞治民和事神都是學,何必一定要熟悉經典才算是學呢?」孔子﹝看他不知悔改還狡辯,就在罵他﹞說:「就是討厭像你這樣強詞奪理﹝而不知反省檢討﹞的人。」
「賊」是「害」。「夫人之子」是指「子羔」,也就是在〈先進18〉提到「柴也愚」的「柴」。和前輩不同,劉寶楠對於本章的重要字詞都有詳細的解釋:「民」是「庶人在官」,「人」是「群有司」,兩者「皆所以佐宰治事也。」「社」原指「一百戶人家」,「稷」是「穀神」,「社稷」合稱就是「土地神」。「書」是「《詩》、《書》、《禮》、《樂》之統名。」「佞」是「口才」,也就是逞口舌之快,強詞奪理。
其實,子路說的「何必讀書然後為學」並沒有違反孔子的本意,特別是在魯哀公問起弟子孰為「好學」時,他就以「不遷怒和不貳過」回答,沒提到「讀書」(〈雍也3〉)。甚至孔子也說過「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學而14〉)這裡同樣也沒提及讀書。子夏也說過類似的話:「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學而7〉)有一次魯哀公問子夏:「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韓詩外傳》〈卷五27〉)下文只提到「師」的重要性,也沒提到「讀書」。所以孔子氣的不是子路說錯,而是子路故意誤解孔子的意思。
孔子也沒說子羔一定要「讀書」。可是,子羔未學過政事,就讓他去當宰,這不就等於以「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子路30〉)。套句流行的話說:「讀書不是萬能,但不讀書卻萬萬不能。」書中有著從事政事所需的各方面知識和禮儀,如果子路能先從這裡開始培養自己的學弟,才是長遠的從政之路。否則只會是災難一場。「欲速則不達」(〈子路17〉)。
毓老師常說:「萬般不與政事同」。許多人都夢想著從政治來改變社會,但多少人是先被政治改變了,卻沒像當初那樣想像的改變了社會。
讀書和從政有著奇妙的關係。這恐怕是子路和孔子都沒能弄清楚的地方,所以子路才逃不過死劫,孔子才會周遊列國而四處碰壁。
是吧?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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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先進18〉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雍也3〉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顏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
〈學而14〉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學而7〉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學而7〉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韓詩外傳》〈卷五27〉哀公問於子夏曰:「必學然後可以安國保民乎?」子夏曰:「不學而能安國保民者,未之有也。」哀公曰:「然則五帝有師乎?」子夏曰:「臣聞黃帝學乎大墳,顓頊學乎祿圖,帝嚳學乎赤松子,堯學乎務成子附,舜學乎尹壽,禹學乎西王國,湯學乎貸乎相,文王學乎錫疇子斯,武王學乎太公,周公學乎虢叔,仲尼學乎老聃。此十一聖人,未遭此師,則功業不能著乎天下,名號不能傳乎後世者也。」《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
〈子路30〉子曰:「以不教民戰,是謂棄之。」
〈子路17〉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