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罕9〉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
這章是孔子感嘆沒有聖王可以聘用自己行道。
孔子﹝感嘆地﹞說:「鳳鳥不出現、黃河裡也不出現圖籍,我看我是碰不到聖王的聘用可以行道了!」
這章的背景是「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易經》〈繫辭上11〉),除了「河圖洛書」之外,麒麟的出現也都是聖人出世的祥瑞之兆。《史記》〈孔子世家71〉記載這是魯哀公十四年(西元前481年,孔子71歲)春的事情。那年打死了一隻麒麟,這樣的祥瑞之獸竟然出世,沒被珍惜,反而被打死。孔子認為這隻被打死的麒麟和自己的命運一樣,都是生不逢時,所以感嘆說了:「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的話,沒有此章的「鳳鳥不至」一辭。
孔子的感嘆到底是為了什麼?一種說法認為是孔子感嘆沒有聖王出,所以不受重用,也就是「傷己不得見」(孔安國和皇侃),或「傷時無明君也」(邢昺和戴望),王充在《論衡》中的諸多章節也持這樣的立場。另一種說法是孔子自己身分卑賤,沒有受命出現鳳鳥和河圖洛書(董仲舒)。
我覺得董仲舒的解釋和孔子自認為「天生德與予」(〈述而23〉)以及「斯文在茲」, (〈子罕5〉)的「超級自信」不太一致。當然孔子不是沒有嘆息氣餒的可能。只是從正能量的觀點讀來,恐怕孔子還是感嘆自己徒有滿腹經綸卻乏人問津的可能性似乎更高些。這也彰顯了他的「知其不可而為」(〈憲問38〉)的一貫精神。
更何況,根據朱子的注釋「鳳、靈鳥,舜時來儀,文王時鳴於歧山。河圖、河中龍馬負圖,伏羲時出。皆聖王之瑞也。」我很難想像謙虛自持的孔子會自比為聖王。
也許韓愈說的有點道理:「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孔子在這裡是以千里馬自居而感嘆沒有伯樂。
是吧?孔老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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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易經》〈繫辭上11〉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史記》〈孔子世家71〉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顏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嘆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論衡》〈書虛39〉夫孔子死,孰與其生?生能操行,慎道應天;死,操行絕,天祐至德。故五帝三王招致瑞應,皆以生存,不以死亡。孔子生時,推排不容,故歎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生時無祐,死反有報乎?孔子之死,五帝三王之死也,五帝三王無祐,孔子之死,獨有天報,是孔子之魂聖,五帝之精不能神也。
《論衡》〈問孔36〉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夫子自傷不王也。己王致太平,太平則鳳鳥至,河出圖矣。今不得王,故瑞應不至,悲心自傷,故曰「吾已矣夫。」
《論衡》〈指瑞8〉夫鳳、驎之來,與白魚、赤烏之至,無以異也。魚遭自躍,王舟逢之;火偶為烏,王仰見之。非魚聞武王之德,而入其舟;烏知周家當起,集於王屋也。謂鳳、驎為聖王來,是謂魚烏為武王至也。王者受富貴之命,故其動出,見吉祥異物,見則謂之瑞。瑞有小大,各以所見,定德薄厚。若夫白魚、赤烏,小物,小安之兆也;鳳皇、騏驎,大物,太平之象也。故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不見太平之象,自知不遇太平之時矣。
《論衡》〈問孔37〉問曰:鳳鳥河圖審何據?始起?始起之時,鳥圖未至。如據太平,太平之帝,未必常致鳳鳥與河圖也。五帝三王,皆致太平,案其瑞應,不皆鳳皇為必然之瑞。於太平,鳳皇為未必然之應,孔子、聖人也,思未必然以自傷,終不應矣。
《論衡》〈感虛58〉夫河出《圖》,洛出《書》,聖帝明王之瑞應也。圖書文章,與倉頡所作字畫何以異?天地為圖書,倉頡作文字,業與天地同,指與鬼神合,何非何惡,而致雨粟、神哭之怪?使天地鬼神惡人有書,則其出圖書非也;天不惡人有書,作書何非,而致此怪?
《漢書》〈董仲舒傳13〉孔子曰:「鳳鳥不至,河不出圖,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賤不得致也。
〈述而23〉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子罕5〉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憲問38〉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