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也6〉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
這章是孔子評論﹝也可以說是安慰﹞德行和政事兼備的弟子冉雍是個「有大用的人才」。清朝的戴望認為,這章也呼應〈雍也1〉孔子說「雍也可以南面」。
孔子評論冉雍這個弟子,說:「毛色混雜的牛卻生養出一隻紅毛而且牛角周正﹝適合獻祭天地的犧牲﹞的小牛,就算是人們沒看出這隻小牛的重要價值,老天爺難道會虧待這樣的小牛嗎?」
「謂」是「評論」,通常不是面對面時說的。在這裡也可以說是「安慰」。「仲弓」就是〈雍也1〉提到的「雍」,是孔子弟子,姓冉,名雍,字仲弓。「犂」是「雜文」,可是黃懷信認為,此字從來就沒有「雜文」的意思,應該就是「耕牛」和「牲牛」相對。「騂」﹝音星﹞是「赤紅色」,孔子說過「惡紫之奪朱」(〈陽貨18〉),也可見這是周朝的「正色」,。「角」是「牛角長的周正,長短尺寸合禮也」,但是俞樾認為這裡強調「角」表示已經不是「童牛」,表明這是「可用」。「用」,是「用來祭祀」。「山川」是「山川之神」。「其」同「豈」。「舍」同「捨」,是「捨棄」。
這裡用「犁牛」比喻冉雍的父親。古籍並沒有任何有關他的記載,可是古注卻都說「不善」或「無德」,我覺得不妥﹝清朝黃式三在《論語後案》中就引用過黃繼道的話說:「斥父稱子,豈聖人之意?此言才德之不繫於世類耳。」﹞。就孔子在此章用得比喻來看,犁牛是相對於「騂且角」而言並不出色,但也是默默辛苦工作,哪有「不善」和「無德」,基本上就是社會一般人。這裡也就是黃式三說的「耕牛」和「犧牛」的差別。所以我才說是「不出色」的人,對應這個孔子「出色」的弟子。
這裡簡單說出一個打破「遺傳命定論」的問題:一個不怎樣的父親生養出一個很有前途的小孩,青出於藍。台灣話說:「歹竹出好筍」,意思一樣。在那個以血緣為主的世襲社會,孔子的這種講法是具有革命性的。後來《禮記》〈郊特牲33〉說「天下無生而貴者」,就是繼承這樣的想法。對於現在「X二代」恐怕也是個警世之言。
孔子鼓勵弟子要自己努力,不要因為自己出身低就妄自菲薄,大家都是「天之元子」,有德有才,老天疼愛。
順便說一下,《禮記》〈郊特牲33〉「天子之元子,士也。」我覺得「天子」多了「子」字,「天之元子,士也」似乎更符合這個時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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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雍也1〉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雍也2〉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先進3〉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顏淵2〉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子路2〉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陽貨18〉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禮記》〈郊特牲33〉天子之元子,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繼世以立諸侯,象賢也。以官爵人,德之殺也。死而謚,今也;古者生無爵,死無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