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也2〉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朱子把這章連著上章一起成為一章。雖然都和仲弓(冉雍)有關,我覺得兩段不太一樣。前一章是孔子的獨語;這一章是師生的對談。
仲弓請教孔子對於子桑伯子這個人的評價。孔子說:「還可以。只是這人太簡約了。」仲弓追問說:「如果一個人平常就是用敬謹的心態,和簡約的行事來對待人民,不是也算是不錯的長官嗎?可是平常甚麼都簡約,那就真的太過簡約了吧!」孔子甚表同意地說:「你說的對!」
這裡同樣有著前面出現過的「《論語》老毛病」:沒舉證說明子桑伯子到底「簡」在哪裡?所以我們無法自行判斷「簡」的意思,而只能透過師生的對談去推敲。
這裡的子桑伯子不知何許人也,更不知道他的「簡」具體為何。孔子說他「簡」,仲弓的補充似乎也不是在說子桑伯子是「居敬以行簡」,而是借題發揮「簡要有居敬之心為底蘊」才能治國,也就是要「以禮節之」,不能光是「為簡而簡」,「簡」可以是手段,不是目的。禮才是目的,治國齊民才是。
《說苑》〈脩文31〉將這章演義成一個很有對比性的故事,別處都沒記載,他是獨家。故事說孔子去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裸身相見﹝這是「簡」?「天體派」或「國王新衣派」﹞。孔子弟子覺得對方無禮,就不解老師為什麼要見這種「簡人」﹝注意,不是矯情的「賤人」﹞。孔子說:「他的本質是好的,只是沒有禮法的修飾。我要說服他接受禮法的薰陶。」孔子離開後,子桑伯子的弟子也很不高興,就問子桑伯子為什麼要見孔子。子桑伯子回答說:「他的本質是好的,就是禮節繁瑣。我希望說服他拋棄繁瑣的禮節。」敘事者還說子桑伯子「欲同人道於牛馬」(想讓人和禽獸一樣),所以仲弓才在本章批評說他「簡過了頭」。此外,這裡也是將本章和前章合起來講的。
這是對「簡」做出了最特別的解釋,已經到了「怪力亂神」(〈述而21〉)或是「素隱行怪」(《禮記》〈中庸11〉)的範圍,君子還是閉口。
====================================
附錄
《說苑》〈脩文31〉孔子曰可也簡。簡者,易野也,易野者,無禮文也。孔子見子桑伯子,子桑伯子不衣冠而處,弟子曰:「夫子何為見此人乎?」曰:「其質美而無文,吾欲說而文之。」孔子去,子桑伯子門人不說,曰:「何為見孔子乎?」曰:「其質美而文繁,吾欲說而去其文。」故曰,文質脩者謂之君子,有質而無文謂之易野,子桑伯子易野,欲同人道於牛馬,故仲弓曰太簡。上無明天子,下無賢方伯,天下為無道,臣弒其君,子弒其父,力能討之,討之可也。當孔子之時,上無明天子也,故言『雍也可使南面』,南面者天子也,雍之所以得稱南面者,問子桑伯子於孔子,孔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道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仲弓通於化術,孔子明於王道,而無以加仲弓之言。
〈述而21〉子不語怪,力,亂,神。
《禮記》〈中庸11〉子曰:「素隱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廢,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
《荀子》〈榮辱9〉君子道其常,而小人道其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