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1日 星期四

〈子路5〉誦詩三百

〈子路5〉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這章孔子強調誦讀《詩經》的目的在於能用,而不在於多。

孔子說:「就算把整本《詩經》三百篇都背得滾瓜爛熟,可是一旦受命治理國政,卻無法達成使命;受命擔任外交工作,也卻無法﹝運用詩經的恰當辭句﹞應對得體。如果是這樣,就算能多背誦,又怎樣?」


「誦」是「諷誦」(邢昺)或「背誦」(黃懷信)。「三百」是指詩經的總篇數﹝或是經過孔子刪定過後的篇數﹞,其實是三百零五篇。《墨子》〈卷十二〉〈公孟8〉提到的除了「誦詩三百」之外,還有「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所以「誦詩」只是其中一種,《詩》還是可以「弦」、「歌」和「舞」。「達」是「曉」(皇侃)或「至」(黃懷信)。「專」是「獨」(何晏、皇侃)或「擅」(戴望)。「奚」是「何」。

邢昺很清楚地提供了這章的背景知識來解釋孔子此章的意旨:「《詩》有〈國風〉、〈雅〉、〈頌〉凡三百五篇,皆言天子諸侯之政也。古者使適四方,有會同之事,皆賦《詩》以見意。今有人能諷誦《詩》文三百篇之多,若授之以政,使居位治民,而不能通達;始於四方、不能獨對。誦諷雖多,亦何以為?言無所益也。」

孔子很重視《詩》:他認為三百篇都是「無邪」﹝「思」是無意義的語辭﹞的作品(〈為政2〉);他的雅言也包括《詩》(〈述而18〉);他跟自己的兒子說,「不學《詩》,無以言」﹝在正式場合說話就不會得體﹞(〈季氏13〉);他也強調《詩》可以「興、觀、群、怨」﹝表達人民的集體意志、也可以借以觀察民情、可以團結人民,可以表達人民的不滿﹞(〈陽貨9〉)。

孔門弟子子貢、子夏和曾子都曾經引用過《詩經》的話來得體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學而15〉、〈八佾8〉和〈泰伯3〉)。

《漢書》〈藝文志300〉在提到「縱橫家源自於行人之官」之後,就引用了這章的話,彰顯了《詩經》在外交場合的重要性。可見《詩經》的政治功能強過後世所強調的文學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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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墨子》〈卷十二〉〈公孟8〉子墨子謂公孟子曰:「喪禮,君與父母、妻、後子死,三年喪服,伯父、叔父、兄弟期,族人五月,姑、姊、舅、甥皆有數月之喪。或以不喪之閒,誦詩三百,弦詩三百,歌詩三百,舞詩三百。若用子之言,則君子何日以聽治?庶人何日以從事?」公孟子曰:「國亂則治之,國治則為禮樂。國治則從事,國富則為禮樂。子墨子曰:「國之治。治之廢,則國之治亦廢。國之富也,從事,故富也。從事廢,則國之富亦廢。故雖治國,勸之無饜,然後可也。今子曰:『國治,則為禮樂,亂則治之』,是譬猶噎而穿井也,死而求醫也。古者三代暴王桀紂幽厲,薾為聲樂,不顧其民,是以身為刑僇,國為戾虛者,皆從此道也。」
〈為政2〉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述而18〉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泰伯8〉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季氏13〉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陽貨9〉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學而15〉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1,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
〈八佾8〉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泰伯3〉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漢書》〈藝文志300〉從橫家者流,蓋出於行人之官。孔子曰:「誦詩三百,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當權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辭,此其所長也。及邪人為之,則上詐諼而棄其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