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10日 星期二

〈述而29〉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

〈述而29〉互鄉難與言。童子見,門人惑。子曰:「與其進也,不與其退也,唯何甚!人絜己以進,與其絜也,不保其往也。」

孔子在本章中表現出「有教無類」(〈衛靈公39〉)的教學態度。

互鄉這個地方的人很難溝通。有一天一個小青年來求見孔子,﹝孔子也接見了,﹞弟子就大惑不解。孔子說:「我們要鼓勵人家願意走上正道,不要讓他走回老路。我們做人不要太過份。別人都已經自己準備好了要走正道,我們就要鼓勵他,他過去做了什麼事情就不要提了。」

〈述而28〉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

〈述而28〉子曰:「蓋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

這章是孔子自述自己的「作」和別人的不同。

這章有兩種不同的解釋:

一種是指一般的情況:孔子說:「有些人對教誨的內容沒有充分的瞭解就穿鑿附會。我不是這樣的人。我靠著廣泛聽聞,然後選取其中可信的材料當根據,其次是靠著我自己到處親眼所見,努力記下來的內容為補充。」從何晏、皇侃、邢昺到朱子,大概都是這樣解釋的。

另一種專指孔子「作春秋」:孔子說:「有人不知春秋大義就妄寫歷史。我不是這樣的。我對於「所傳聞之世」和「傳聞之世」,都廣泛求取古代的各種傳說,然後選擇可信度高的當成我作春秋的根據;對於「所見之世」,我也都是謹慎地記下我的見聞,當成補充內容。」戴望和劉寶楠都持這樣的見解,而且還都引用《春秋公羊傳》和《春秋繁露》〈楚莊王3〉為證。我覺得有理。

〈述而27〉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

〈述而27〉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

這章是弟子記載孔子釣魚和射箭的原則,沒有孔子說的話,放在〈鄉黨〉應該是比較恰當的。

孔子釣魚時用釣竿,不用漁網;射箭時絕不射夜間停留在樹上休息的鳥。

「釣」、孔安國說是「一竿釣也」,也就是「用釣竿釣魚」。「綱」、恐安國說是「為大綱以橫絕流」,也就是用「魚網網魚」。「弋」是「繳射」,朱子解釋說:「以生絲繫矢而射也」。「宿」、孔安國是「宿鳥」,也就是「夜間在樹上休息的鳥」,皇侃的解釋是「宿鳥夜聚有群易得多」,也就是怕一次傷害太多,所以才不射。

〈述而26〉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

〈述而26〉子曰:「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矣!亡而為有,虛而為盈,約而為泰,難乎有恆矣!」

這章分成兩段,是孔子感嘆世風日下,連個最起碼的有恒的人都找不著了。

孔子﹝感嘆地﹞說:「聖人啊!我是沒機會見到了!如果能見到一個﹝守道行道的﹞君子也算可以了!」孔子﹝感嘆地﹞說:「善人啊!我也沒機會見到了!能見到一個有恒心的人也算可以了!﹝可是,碰到的盡是﹞沒本事卻裝作有本事,空無一物卻裝成滿滿一筐,貧困確裝作富有,這樣﹝裝下去﹞怎麼能持久呢!」

〈述而25〉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述而25〉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這章是弟子描述孔子的四種教學內容。這章並沒有記載孔子的言語,似乎以放進〈鄉黨〉篇為佳。

「文」、古注都差不多:皇侃說是「典籍辭義謂之文」;邢昺說是「先王之遺文」;戴望說是「六藝」;劉寶楠說是「《詩》、《書》、《禮》、《樂》」。毓老師喜歡說「經天緯地謂之文」,也就是上天下地無所不教,而不只是古注說到的傳統的「六藝」而已。

〈述而24〉吾無隱乎爾

〈述而24〉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這章是孔子針對弟子懷疑自己教學藏了兩手而做的辯解。

孔子說:「各位同學!有人以為我教學有所隱瞞嗎?我﹝光明正大﹞沒有隱瞞。我的所作所為都沒有不可以告訴你們的。這就是我孔某的為人。」

「二三子」是指「諸弟子」,也就是當著同學面說的「各位同學」。「爾」是「你」或「你們」。「行」就是「為」,就是「行為」或是「所做所為」。「與」、朱子解作「示」或「教」(劉寶楠)。「是」、俞樾特別解作「視」,戴望也有同樣的主張,所以後面這句就變成「言無不與二三子者,視我所行」,意思就是「我若是沒說的事情,各位可以看我所做的事情﹝也可以知道﹞」,表示夫子不僅重視言教,也重視身教。

2015年2月9日 星期一

〈述而23〉天生德於予

〈述而23〉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這章是孔子在60歲(西元前492年)經過宋國被桓魋圍殺時說來讓自己和弟子安心的話。

孔子說:「老天爺要是讓我有傳道之德,桓魋這個人又怎麼能傷害我呢?」

《史記》〈孔子世家24〉把這章的背景說的比較清楚些:孔子離開曹國到了宋國,他跟弟子在大樹下開始練習禮儀,這時桓魋想殺孔子,就先拔掉那棵大樹。孔子就跟弟子離開了。弟子說:「老師,我們快快逃命吧!」孔子這時就說了這章的話。

這章的關鍵人物是桓魋。他是宋國的司馬(總司令)。古注都沒說孔子是怎麼招惹了桓魋,讓他氣到要把孔子殺了。可是如果真要殺孔子,也不必把大樹拔了吧?而且真要殺孔子,孔子和弟子還逃得掉嗎?這些都是疑點。大概只想嚇唬嚇唬孔子和一行弟子。

〈述而22〉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述而22〉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這章也是孔子自述自己跟別人學好,不學壞。有些版本第一句作「我三人行」。《史記》〈孔子世家68〉「三人行,必得我師。」也許參考的是《論語》版本中的《魯論》。邢昺認為這章講的是「學無常師」。

孔子說:「只要有眾人在一起,一定有我可以師法之處。我選擇眾人行為中善的部分來遵從,不善的部分當成自己改正的警惕。﹝也希望藉此來影響別人改過遷善﹞」

〈述而21〉子不語:怪,力,亂,神

〈述而21〉子不語:怪,力,亂,神。

這章是弟子側寫孔子平常不談論的四件事。

孔子平常不和人論辯:怪異、暴力、亂德和神鬼之事。

這裡的「語」和「言」原來是有區別的:《說文解字》〈言部1470〉:「直言曰言,論難曰語。」如果照這種說法,孔子的不「語」就不是「不說」或「不談論」,而是「不和人論辯」。皇侃說:「發端曰言;答述曰語」。清朝黃式三的引注中:「言、言己事也;為人說曰語。」這樣「言」的內容以自己的事情為主;「語」的內容則是回答別人的問題,也就是說孔子不回答這四類問題。戴望說:「語、誨言」,強調是教誨的內容,當成此處的解釋也很恰當。劉寶楠則解釋「不語、謂不稱道也」,也說得通。

〈述而20〉我非生而知之者

〈述而20〉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這章也是孔子的自述。

孔子說:「我不是﹝人家謠傳的﹞天生聰明睿智的人,我只是好從古人的言行學習做人做事的道理,然後勤快地而且謹慎地去求道和行道的人。」

這裡比較需要解釋的字是「敏」:皇侃解作「疾速也」,朱子的說法也差不多:「速也,謂汲汲也」,強調的是「快速」。但是孔子也警告過「欲速則不達」(〈子路17〉),所以應該不是求「快」。戴望和劉寶楠則解作「勉」,劉寶楠進一步說:「黽勉以求之也」,也是「勤快」的意思,但是這也有點狹隘。毓老師常強調「慮深通敏」,重視的不是「快」而是思慮的「周全」。《論語》裡提到「敏」時,有「敏於事」(〈學而14〉)、「敏於行」(〈里仁24〉)和「敏而好學」(〈公冶長15〉),還兩次強調「敏則有功」(〈陽貨6〉和〈堯曰1〉)。所以應該是做人和做事方面的一種考慮到後果而負起責任的長處,也就是廿世紀之交德國社會學家韋伯所強調的「責任倫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