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10日 星期二

〈述而24〉吾無隱乎爾

〈述而24〉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這章是孔子針對弟子懷疑自己教學藏了兩手而做的辯解。

孔子說:「各位同學!有人以為我教學有所隱瞞嗎?我﹝光明正大﹞沒有隱瞞。我的所作所為都沒有不可以告訴你們的。這就是我孔某的為人。」

「二三子」是指「諸弟子」,也就是當著同學面說的「各位同學」。「爾」是「你」或「你們」。「行」就是「為」,就是「行為」或是「所做所為」。「與」、朱子解作「示」或「教」(劉寶楠)。「是」、俞樾特別解作「視」,戴望也有同樣的主張,所以後面這句就變成「言無不與二三子者,視我所行」,意思就是「我若是沒說的事情,各位可以看我所做的事情﹝也可以知道﹞」,表示夫子不僅重視言教,也重視身教。


包咸認為「聖人智廣道深,弟子學之不能及,以為有所隱匿,故解之也。」其他古注大致也遵守這樣的解釋,也就是弟子程度不夠,卻懷疑老師留了一手沒教。戴望和劉寶楠的解釋都主張,孔子之教有言教和身教之分,前者可得聞,後者則不可得聞。學生應該從這兩方面學習,不可只重視言教,忽略身教。這一點孔子其實也「點化」過子貢,只是子貢沒懂:有一天孔子說:「我不想用講的了!」子貢﹝很恐慌地﹞說::「老師!您如果不用講的,我們學生要怎麼記述您的教誨?」孔子說:「你去看看老天爺,祂說過什麼話?四季照行,百物照生,老天爺說過什麼話?」(〈陽貨19〉)。子貢只想到「聽言」,沒學會「觀行」。

這章的關鍵字「隱」幾乎沒人解釋。其實〈季氏6〉中就說過:「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也就是孔子該跟弟子說的都說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是弟子為什麼還是有這樣的懷疑呢?

陳亢有一次碰到孔子的兒子伯魚,就問他:「你這個當兒子的是不是聽過一些我們這些當弟子的沒聽過的事?」伯魚回答說:「沒有啊!有一次我父親站在庭院中,我剛好要經過,他就叫住我,問我說:『學過《詩經》了嗎?』我就回答說:「沒有耶!」我父親就說:『不學《詩經》,將來在正式場合怎麼會說場面話?」我就退回書房去學《詩經》。又有一天,我父親同樣站在庭院裡,我又剛好經過,我父親叫住我,問我說:『學過《禮》了嗎?』我回答說:「沒有耶!」我父親就說:『不學《禮》,將來怎麼在社會上立身呢?』我就退回書房去學《禮》。我就聽聞過這兩件事。」陳亢聽完告退後很高興地說:「問一件事竟然得知了三件事:知道了《詩》和《禮》的重要性,也知道了老師和兒子的關係是很疏遠的。」這個故事的陳亢有點奇怪,首先也是懷疑留了一手教自己的兒子;後來發現老師和自己的兒子疏遠,竟然很高興,而沒有悲嘆老師也沒善盡為人父的角色,連自己小孩學過甚麼都不知道。

毓老師早在1970年代前教過不少外國學生,後來這些學生各字根據自己的專長寫了專業學術文章,編寫了一本《無隱錄》(Nothing Concealed)。典故就是出自這一章。

一般來說,我們現在只會要求老師對於該傳授的內容無隱,不會認為老師把自己私人的事情都拿出來在上課講。老師還是有他的該隱之處,這是他的「隱私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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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季氏6〉孔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顏色而言謂之瞽。」
〈季氏13〉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陽貨19〉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