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19〉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魯定公是魯哀公的父親,是魯國倒數第二位君王。他問孔子這個君臣相處的問題,顯然當時都亂了套,不知「正道」何在。這裡定公在君對臣的關係上用了「使」,而在臣對君的關係上用了「事」的不同字,代表著君臣上下彼此不同的權利和義務。〈子路15〉定公也問過孔子「一言興邦」和「一言喪邦」的問題。其他古籍中還有不少定公請問孔子,甚至顏淵的記載(顏淵死後,定公還曾經去祭拜)。「定」是他的諡號,根據《逸周書》〈諡法解1〉「大慮靜民曰定。安民法古曰定。純行不爽曰定。」不知道他的「定」是根據哪一個標準。
孔子的答案很清楚:「君對臣要遵守既定的禮法,臣對君要盡己所能。」這是互惠的權利和義務關係。反過來說,如果「君使臣無禮」,「臣事君就不忠」。
「忠」是「盡己」,可是後來很多人卻偏偏將「忠」解釋成是下屬對於上司或王朝的「唯命是從」,甚至「賣命」。這種有意造成的「忠君」思想,就讓後來專制君王可以任意任性壓榨或迫害下屬,只要事後賞以「忠臣」或「殉國」的美名即可。
孟子在告訴齊宣王時,也承傳過孔子這樣「君臣互惠倫理」的想法:《孟子》〈離婁下31〉「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孟子甚至更往前推一步,反對一般人說的「臣弒君」,而主張君王無道就失去了君王的資格,臣子是可以「殺」這樣的「一夫」,算不得「弒君」(《孟子》〈梁惠王下15〉)。這種主張嚇壞多少後來的君王。
孔子討論君臣關係的章節還很多,以後都會一一碰到。各位可以先參考附錄。
《論語》被人討厭,不是因為大家從正能量來求智慧,而是諂媚上司而曲解《論語》的結果吧!
孔子主張的「仁」,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人和人互動所產生的正能量。違反這種正能量的解釋,我們都不應該接受。這樣讀《論語》才能學到智慧,而不是越學越「愚陋」。
附錄
《逸周書》〈諡法解1〉大慮靜民曰定。安民法古曰定。純行不爽曰定。
〈子路15〉定公問:「一言而可以興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為君難,為臣不易。』如知為君之難也,不幾乎一言而興邦乎?」曰:「一言而喪邦,有諸?」孔子對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幾也。人之言曰:『予無樂乎為君,唯其言而莫予違也。』如其善而莫之違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違也,不幾乎一言而喪邦乎?」
〈先進24〉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
〈顏淵11〉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對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
〈微子7〉子路從而後,遇丈人,以杖荷蓧。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殺雞為黍而食之,見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隱者也。」使子路反見之。至則行矣。子路曰:「不仕無義。長幼之節,不可廢也;君臣之義,如之何其廢之?欲潔其身,而亂大倫。君子之仕也,行其義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孟子》〈梁惠王下15〉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曰:「臣弒其君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
《孟子》〈公孫丑下11〉故將大有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謀焉,則就之。其尊德樂道,不如是不足與有為也。故湯之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王;桓公之於管仲,學焉而後臣之,故不勞而霸。今天下地醜德齊,莫能相尚。無他,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湯之於伊尹,桓公之於管仲,則不敢召。管仲且猶不可召,而況不為管仲者乎?
《孟子》〈滕文公上4〉聖人有憂之,使契為司徒,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
《孟子》〈滕文公下14〉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孟子》〈離婁上2〉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為君盡君道,欲為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暴其民甚,則身弒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詩》云『殷鑒不遠,在夏后之世』,此之謂也。」
《孟子》〈離婁下31〉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