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2日 星期三

〈先進22〉聞斯行諸

〈先進22〉子路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聞斯行之?」冉有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公西華曰:「由也問聞斯行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問聞斯行諸,子曰『聞斯行之』。赤也惑,敢問。」子曰:「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這是孔子對同為「孔門四科」中「政事雙傑」的因材施教。

子路請教孔子:「是不是知道了該做的事就要去做?」孔子回答說:「還要聽聽父兄等長輩的意見,怎麼可以擅自作主?」冉有請教孔子說:「是不是知道了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呢?」孔子說:「知道了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公西華﹝不懂孔子為什麼對於弟子同樣的提問卻有不同的回答,所以﹞請教孔子說:「子路學長請問您是不是知道了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您說要聽父兄長輩的意見;冉求學者請教您是不是知道了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您說知道了該做的事情就要去做。我實在對您的同問異答感到困惑不解,所以想請教您原因何在。」孔子回答說:「冉求個性比較退縮,所以鼓勵他勇往直前;子路好勇過人,所以要他退一步想。」


「聞斯行諸」的「斯」,包賢、皇侃認為是特指「振窮救乏之事」;黃懷信認為是「泛指」。其實應該就是於禮或理該做的事情。孔子當然希望弟子能「知行合一」,子路也以此自許。可是孔子考慮到他的「勇而無禮」(〈泰伯2〉和〈陽貨24〉),所以策略性地沒肯定他的「知行合一」,而希望他多聽聽父兄的話,再思而行,別太衝動。

「有父兄在」,孔安國認為:「當白父兄,不得自專。」子路只小孔子九歲,是否父兄還在,古籍中並沒有相關記載。冉求小孔子廿九歲,也就是小子路廿歲。

孔子對這「孔門四科」的「政事雙傑」,其實還是蠻肯定他們各自的能力。季康子和季子然就問起過兩個人的政事才能:孔子認為:「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公冶長8〉),子路自己也自我評價說:「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先進26〉);孔子認為:「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公冶長8〉),而冉求自己也認為:「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先進26〉)。孟武伯也問過這兩個人是否「仁」,孔子的回答是「由也果」和「求也藝」﹝或「冉求之藝」(〈憲問12〉)﹞,避開「仁」的問題(〈雍也8〉)。孔子還說過「由也喭」(〈先進18〉),這也是說他好勇過頭。

他們兩人後來都去輔佐季氏,卻讓孔子生了好幾次氣:有時候只是氣冉求一個人,季氏旅於泰山(〈八佾6〉),季氏富於周公,冉求還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先進17〉);有時候氣冉有和子路,特別是季氏將伐顓臾時,兩人不能諫止(〈季氏1〉)。

這兩個人雖然個性迥異,但恐怕是一對不錯的搭檔,兩人的長處剛好可以互補。

看來,性格雖然決定命運,但是不同性格的搭配組合,恐怕又可以開出另外一種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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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泰伯2〉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君子篤於親,則民興於仁;故舊不遺,則民不偷。」
〈陽貨24〉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公冶長8〉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雍也8〉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
〈憲問12〉子路問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綽之不欲,卞莊子之勇,冉求之藝,文之以禮樂,亦可以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見利思義,見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為成人矣。」
〈先進24〉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曾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
〈先進18〉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八佾6〉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先進17〉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季氏1〉季氏將伐顓臾。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臾。」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夫顓臾,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冉有曰:「今夫顓臾,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夫如是,故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遠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而謀動干戈於邦內。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臾,而在蕭牆之內也。」
〈公冶長8〉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問。子曰:「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先進26〉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長乎爾,毋吾以也。居則曰:「不吾知也!』如或知爾,則何以哉?」子路率爾而對曰:「千乘之國,攝乎大國之間,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由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爾何如?」對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禮樂,以俟君子。」「赤!爾何如?」對曰:「非曰能之,願學焉。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願為小相焉。」「點!爾何如?」鼓瑟希,鏗爾,舍瑟而作。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傷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夫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三子者出,曾皙後。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何?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