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15日 星期五

〈先進5〉孝哉閔子騫

〈先進5〉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這章是接著上章提到顏淵之後,再提德行門第二的閔子騫的孝行。

孔子說:「閔子騫真是個孝子啊!他對於父母的孝順和對於兄弟的友恭,都讓人異口同聲稱讚。」

「間」是「非」。「昆」是「兄」,皇侃說:「謂兄為昆,昆、明也,尊而言之。」


其實閔子騫的孝行的記載,在《論語》中只有這句,但沒提實例佐證,其實不如他在政事分面的德行來的有名(〈雍也9〉和〈先進14〉)。許多先秦古籍對於他的孝行以外的故事反而是著墨更多(《韓詩外傳》〈卷二5〉和《孔子家語》〈執轡1〉),就算是《論衡》〈知實14〉提到本章,但是也沒說出背景故事,反而轉向討論舜的孝行。

真正讓閔子騫的孝行廣為人知,要歸功於從明朝開始在民間流傳的「廿四孝」排名第三的「閔子騫單﹝或作『蘆』﹞衣順母」。這個故事在《說苑》〈佚文1〉中有記載:閔子騫有兄弟兩個人,母親過世後,父親續弦,又生了兩個小孩。這個典型的後母虐待閔子騫兄弟二人,冬天只給他們穿上單薄的衣服,對自己親生的小孩就給厚溫的衣服。父親發現這樣的情形,十分生氣,想要休掉這樣的妻子。結果閔子騫替後母說情:「母在一子單,母去四子寒。」(《說苑》〈佚文1〉和〈佚文61〉) 就這樣解決了家庭危機。這個故事大概就是表揚他的孝友行為。《廿四孝》的文字也差不多:「周閔損、字子騫,早喪母。父娶後母,生二子,衣以棉絮;妒損,衣以蘆花。父令損御車,體寒失紖。父察知故,欲出後母。損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母聞悔改。詩曰:『閔氏有賢郎,何曾怨晚娘?尊前賢母在,三子勉風霜。」』

毓老師曾經提倡過「孝友家庭」,希望家庭之間的夫婦、親子和手足之間關係和樂。他也引用過《孝經》〈開宗明義〉的「夫孝,德之本也」來強調「孝友家庭」的重要性。

很可惜,《論語》對家庭倫理的著墨太少,而且又太偏:對夫婦關係沒什麼詳細的引導,對親子關係又強調下對上的孝而忽略上對下的慈,手足關係也沒多給論述。所以不借重當今的社會科學或心理學知識補充,恐怕於事無補,容易流於空洞的口號,而無法在當代人心和社會中植根。

顏淵的德行不以孝著稱,閔子騫的德行則以孝著稱,可見「德行」所涵蓋的範圍很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附錄

〈雍也9〉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先進3〉德行: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先進14〉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說苑》〈佚文1〉閔子騫兄弟二人,母死,其父更娶,復有二子。子騫為其父御車,失轡,父持其手,衣甚單。父則歸,呼其後母兒,持其手,衣甚厚溫,即謂其婦曰:「吾所以娶汝,乃為吾子,今汝欺我,去,無留!」子騫前曰:「母在一子單,母去四子寒。」其父默然。故曰:「孝哉閔子騫,一言其母還,再言三子溫。」
《說苑》〈佚文61〉閔子騫早喪母,為後母所苦,冬月以蘆花衣之,其所生二子則衣之以綿。父令閔子御車,體寒失靷,父責之,閔子不自理。父察知之,歸謂婦曰:「我所以娶汝,乃為吾子;今汝欺我,去無留。」子騫前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其父默然。故曰:孝哉閔子騫!一言其母還,再言三子溫。
《韓詩外傳》〈卷二5〉閔子騫始見於夫子,有菜色,後有芻豢之色。子貢問曰:「子始有菜色,今有芻豢之色,何也?」閔子曰:「吾出蒹葭之中,入夫子之門,夫子內切瑳以孝,外為之陳王法,心竊樂之;出見羽蓋龍旂裘旃相隨,心又樂之;二者相攻胸中,而不能任,是以有菜色也。今被夫子之文寖深,又賴二三子切瑳而進之,內明於去就之義,出見羽蓋龍旂旃裘相隨,視之如壇土矣,是以有芻豢之色。」《詩》曰:「如切如瑳,如琢如磨。」
《孔子家語》〈執轡1〉閔子騫為費宰,問政於孔子。子曰:「以德以法。夫德法者,御民之具,猶御馬之有衘勒也。君者、人也;吏者、轡也;刑者、策也。夫人君之政,執其轡策而已。」子騫曰:「敢問古之為政。」孔子曰:「古者天子以內史為左右手,以德法為衘勒,以百官為轡,以刑罰為策,以萬民為馬,故御天下數百年而不失。善御馬者,正衘勒,齊轡策,均馬力,和馬心。故口無聲而馬應,轡策不舉而極千里。善御民者,壹其德法,正其百官,以均齊民力,和安民心。故令不再而民順從,刑不用而天下治。是以天地德之,而兆民懷之。夫天地之所德,兆民之所懷,其政美,其民而稱之。今人言五帝、三王者,其盛無偶,威察若存,其故何也?其法盛,其德厚,故思其德必稱其人,朝夕祝之,升聞於天,上帝俱歆,用永厥世而豐其年。不能御民者,棄其德法,專用刑辟。譬猶御馬,棄其衘勒而專用箠策,其不制也可必矣。夫無衘勒而用箠策,馬必傷,車必敗;無德法而用刑,民必流,國必亡。治國而無德法,則民無脩;民無脩,則迷惑失道。如此,上帝必以其為亂天道也。苟亂天道,則刑罰㬥,上下相諛,莫知念患,俱無道故也。今人言惡者,必比之於桀、紂,其故何也?其法不聽,其德不厚。故民惡其殘虐,莫不吁嗟,朝夕祝之,升聞於天,上帝不蠲,降之以禍罰,災害竝生,用殄厥世。故曰:德法者,御民之本。古之御天下者,以六官揔治焉。冢宰之官以成道,司徒之官以成德,宗伯之官以成仁,司馬之官以成聖,司寇之官以成義,司空之官以成禮。六官在手以為轡,司會均仁以為納。故曰:御四馬者執六轡,御天下者正六官。是故善御馬者,正身以揔轡,均馬力,齊馬心,廻旋曲折,唯其所之,故可以取長道,可赴急疾,此聖人所以御天地與人事之法則也。天子以內史為左右手,以六官為轡已,而與三公為執六官,均五教,齊五法,故亦唯其所引,無不如志。以之道,則國治;以之德,則國安;以之仁,則國和;以之聖,則國平;以之禮,則國定;以之義,則國義。此御政之術。過失,人情莫不有焉;過而改之,是謂不過。故屬不理,分職不明,法政不一,百事失紀,曰亂。亂則飭冢宰。地而不殖,財物不蕃,萬民飢寒,教訓不行,風俗淫僻,人民流散,曰危。危則飭司徒。父子不親,長幼失序,君臣上下,乖離異志,曰不和。不和則飭宗伯。賢能而失官爵,功勞而失賞祿,士卒疾怨,兵弱不用,曰不平。不平則飭司馬。刑罰㬥亂,姦邪不勝,曰不義。不義則飭司寇。度量不審,舉事失理,都鄙不脩,財物失所,曰貧。貧則飭司空。故御者同是車馬,或以取千里,或不及數百里;其所謂進退緩急異也。夫治者同是官法,或以致平,或以致亂者,亦其所以為進退緩急異也。古者,天子常以季冬考德正法,以觀治亂。德盛者、治也。德薄者、亂也。故天子考德,則天下之治亂,可坐廟堂之上而知之。夫德盛則法脩,德不盛則飭法與政,咸德而不衰。故曰:王者又以孟春論吏之德及功能。能德法者為有德,能行德法者為有行,能成德法者為有功,能治德法者為有智。故天子論吏而德法行,事治而功成。夫季冬正法,孟春論吏,治國之要。」
《論衡》〈知實14〉孔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虞舜、大聖,隱藏骨肉之過,宜愈子騫。瞽叟與象,使舜治廩、浚井,意欲殺舜。當見殺己之情,早諫豫止;既無如何,宜避不行,若病不為。何故使父與弟得成殺己之惡,使人聞非父弟,萬世不滅?以虞舜不豫見,聖人不能先知,十三也。
《孝經》〈開宗明義1〉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復坐,吾語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大雅》云:『無念爾祖,聿脩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