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2〉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
這段話不好懂。主要是典故多。這裡還是承接前一章,對於僭越禮法的批判。
首先是「三家」,就是魯國的「三桓」,也就是「仲孫、叔孫、季孫」。劉寶楠解釋:這三家都是魯桓公的後代,季氏是長子,所以在家中立了桓公的家廟,然後讓他的兄弟「叔孫」和「仲孫」都承認這樣的宗法地位,所以從氏族來看,這就是「桓族三家」。
「雍」是《詩經》〈頌〉〈周頌〉〈臣工之什〉的詩篇名稱。古注都作「雍」,可是我查回《詩經》的書都寫成〈雝〉。這是天子祭拜祖廟完畢之後要撤收祭品的時候所唱誦的詩歌。如果用「依經解經」的方法來搜尋這個「雍」字,《論語》只有這處出現是這個意思,其他都是孔子弟子仲弓的字。
「徹」在這裡是指祭典結束撤收祭品。有的版本寫成「撤」。這個字在《論語》〈顏淵9〉中還出現過一次,不過不是同樣的意思,而是指「抽十分之一稅」的特別意思,和這裡的意思完全不一樣。綜上兩則的情況來看,古書中的一字多義也不是不常見的現象。這是讀古書也要「唯變所適」的一個例證。
孔子看到三家這種僭越禮法的情況,當然很痛心。所以就引用了這首〈雝〉裡的話「相維辟公,天子穆穆」來諷刺這首樂曲和所要歌頌的人物和情境其實是不搭配的。「相」是「輔佐」;「維」是無義的虛詞;「辟公」是「諸侯」;「天子」,根據《白虎通德論》〈爵〉的解釋:「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穆穆」是指恭敬的表情。這句話有上下文,白話的大致意思是說「陪祭的臣子都是諸侯,天子的神態嚴肅靜穆」。
歌詞是這樣,可是「三家」「僭越禮法」,明明自己連第二級的「諸侯」的身份都沒有(充其量只是第三階的「卿」),更沒有天子在場,竟然也唱誦這樣的內容,這些人在唱誦這樣的歌曲內容時,難道自己都不覺得慚愧羞恥嗎?
「奚」是「何」,「取」是「取法」,「何取於三家之堂」就是說「三家之堂所表演的一切都無可取!」
同上則的問題,我們也不知道孔子何時、何地、向何人說這句話。如果只是背後批評,那又能發揮什麼作用呢?
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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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淵9〉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詩經》〈頌〉〈周頌〉〈臣工之什〉〈雝〉有來雝雝、至止肅肅。相維辟公、天子穆穆。於薦廣牡、相予肆祀。假哉皇考、綏予孝子。宣哲維人、文武維后。燕及皇天、克昌厥後。綏我眉壽、介以繁祉。既右烈考、亦右文母。
《白虎通德論》〈卷一〉〈爵1〉天子者,爵稱也。爵所以稱天子者何?王者父天母地,為天之子也。故《援神契》曰:「天覆地載謂之天子,上法斗極。」《鉤命決》曰:「天子,爵稱也。」帝王之德有優劣,所以俱稱天子者何?以其俱命於天,而王治五千里內也。《尚書》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何以知帝亦稱天子也,以法天下也?《中候》曰:「天子臣放勳。」《書逸篇》曰:「厥兆天子爵。」何以「言皇」亦稱天子也?以其言天覆地載俱王天下也。故《易》曰:「伏羲氏之王天下也。」
《白虎通德論》〈獨斷〉〈卷上6〉天子,夷狄之所稱,父天、母地,故稱天子。
《白虎通德論》〈獨斷〉〈卷上6〉天子,夷狄之所稱,父天、母地,故稱天子。